对于普通游客,鼓浪屿是美丽的“海上花园”,有日光岩、鼓浪石等自然景观,有欧洲或南洋特色的庄园建筑,空气中还四处充满音乐气息。文艺青年则会迷恋舒婷笔下写过的,那些惹眼的三角梅,和那些在老宅子里留恋时光的猫。
就说猫吧。如今鼓浪屿的猫很多,但岛上居民张小姐却越来越恨猫:这么多猫,为何老鼠比她小时候多了这么多? 老鼠多,乃是因为遍地小吃摊和油污狼藉。 本期海都《深读周刊》,我们试图展示的,不是一个人所共知的碧海蓝天的美丽海岛,而是光鲜亮丽、人气爆棚背后的隐忧——我们姑且把她叫做“病人鼓浪屿”吧。病者一,浮肿。 国庆黄金周前夕,告诫你N个“人山人海”的景区别去的帖子满天飞,其中一定就有鼓浪屿。毫无意外,鼓浪屿最终“沦陷”了。最多一天上岛8万人,超合理流量数倍,上日光岩排长队,只能停留5分钟。这还算文明的。有一名内急大妈看女厕外排队老长,插队,结果就被游客愤而拍砖。 这样的浮肿,以至于总有人不无担心地调侃:这个岛,会不会哪天被踩沉了? 病者二,大小腿。 岛上开家庭旅馆的就有很多话要说。鼓浪屿游客多,自然床位紧俏好卖;然而政府却在年暂停办证,一暂停就停了三年。多达多家的家庭旅馆,竟有多家是“无证经营”,一些店主甚至因此被送拘留所。要知道,6年,政府还在鼓励他们去谈产权问题,出资开发。 福建的海岛很多,鼓浪屿之所以特别,得益于她的人文特色。鼓浪屿也一直在“人文社区”和“人文景区”中左右互搏。从8年起,旅游日益发展到极致,而岛上的学校、医院等则被逐步搬走,居民流失。由此造成一腿粗,一腿细,以至于年申遗或将泡汤。 我们关心,这样的鼓浪屿,缺乏游客体验的鼓浪屿,会赢得多少回头客?会得到什么样的口碑? 最近鼓浪屿的两条新闻,同样让人雾里看花:一是游客承载量被重新测算,日最大游客量改为6.5万人次,之前则是3.9万人次;另一条则是下周起,游客轮渡提价到30元~50元。 一个是对旅游业开闸放水;一个则被解读为限客,发展人文社区。病人鼓浪屿,到底何去何从?业者之困开旅馆开进了拘留所10月8日,厦门鼓浪屿,晴。 陈珺(化名)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作为一个无证经营的家庭旅馆业主,这个十一长假没有被突击检查,着实侥幸。在刚刚过去的9月,已有两批无证经营的同行被送进天马山(厦门市拘留所所在地)。 按照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的统计,目前鼓浪屿上共有多家家庭旅馆(不包含开在居民楼里的“小家店”),其中办齐各类证件的只有多家。 年,为推进申遗工作,厦门暂停了对鼓浪屿家庭旅馆的审批。“谁知道一‘暂停’就是3年?”业者们抱着侥幸心理继续经营,不少还申领了临时税务登记证,每月依法纳税。“大家都希望可以被纳入正规管理。”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会长许一心说。“你要进去了” 十一长假前,一篇题为《鼓浪屿上的老板们》的报道,再次将这座小岛推上风口浪尖。 岛上部分家庭旅馆的老板,有过共同的特殊经历——被拘留。 黄杨(化名)就在年年底被拘留了15天。 他是鼓浪屿的原住民,拥有一栋老别墅,装修后觉得自己住太浪费,就拿出其中两层,作为家庭旅馆经营。因旅馆颇受欢迎,他一度作为行业代表,接受媒体专访。 不过,黄杨的店开业时,鼓浪屿已经暂停了对家庭旅馆的审批。“当时就想什么时候恢复办证了,去把证件办下来。” 被送去拘留之前几天,民警检查了旅馆,对住店旅客和黄杨都做了笔录。当天上午,他又被叫去采集一些信息。 一位民警问他,下午有没有空?黄杨说中午要祭拜一位亲人。民警说,那忙完再过来一趟吧。 下午黄杨去了派出所,才得知自己“得进去了”。黄杨问,几天?民警说,15天。 那天他正好剃了个光头,朋友后来开玩笑,“你是有准备的嘛。” 女老板麦可(化名)也在年底被突击检查。当时她的孩子生病住院,警方同意推迟几天,等孩子出院了她再“进去”。 “现在我们招人都得先跟店员说好,有可能被抓去拘留。”一位业者告诉记者。 9月30日,海都记者就这一问题向厦门市公安局提交了采访提纲,但截至昨晚发稿尚未收到回复。老别墅的重生 “当初可没想过会是今天这种情形。”陈珺还记得,在年之前,对家庭旅馆的赞美远远多于批评。 年,有媒体报道了一些家庭旅馆商家修复老别墅、梳理复杂产权的事迹。在家庭旅馆的支持者看来,这两点,正是鼓浪屿家庭旅馆最大的贡献。
老旧私人住宅变身豪华别墅旅馆
统计显示,年以前,鼓浪屿的外国领事馆,华侨、官僚的私家庄园等建筑约1幢。很多老建筑年久失修,几成危房。6年底,一场台风袭来,岛上一栋老房子轰然倒塌,一人遇难。事发后,人们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这些老房子。 为此,政府一度推出认养政策,希望由一些企业修复老别墅。可推行了几年,只有几栋被认养。“大公司拿老房子做什么?只能当企业会所。当时岛上还很冷清,没人想到岛上做会所。”许一心对此并不奇怪。 而“修旧如旧”更是费时费力。事实上,当时老别墅大多被一分为多,出租给拉板车或做小生意的外地人。如果只考虑使用功能,几乎都成了负资产。 这些负资产在家庭旅馆兴起的热潮中才得以“咸鱼翻身”。 颇受赞誉的家庭旅馆,大多是修旧如旧的高手。红堂前身是一座老教堂,年,设计师出身的老板大潘夫妇从教会手上把它租下时,老房子已破败不堪:木梁结构的屋顶快塌了,大潘夫妇就把上面的瓦片一片一片收起来,倒板(一种加固结构的技术),再一片一片放回去;老教堂排水的大铁管长满铁锈,大潘夫妇舍不得扔,就在里面装上pv管,再把生锈的铁管套回去。 比修复房屋更难的是梳理产权。 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副会长董启农介绍,由于年代久远,别墅的主人往往开枝散叶,不乏一栋房子有几个、几十个业主的情况,而且这些业主也不是都住在厦门。 那宅老板阙隆鑫对此很有发言权。他告诉记者,那宅两层楼分属2户人家,其中1户在厦门,但有远亲在美国;另1户则住在香港和东南亚;所有“有份的人”加起来有20多个。 “时间用了快一年,光路费、住宿费就花了快10万。”阙隆鑫只能不断沟通,还得给两户人充当调解员。他还记得,最后的房屋租赁合同是在香港签的,那次他在酒店里呆了3天3夜。一暂停就三年8年,还在担任某家国有宾馆高管的许一心,被动员到新成立的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担任会长。当时,整个鼓浪屿共有12家家庭旅馆,9家加入了协会。这位自己手里没有一家旅馆的老人,成了为家庭旅馆行业说话最多的人。 在许一心看来,政策风向的转变始于年,鼓浪屿宣布“暂停”家庭旅馆审批登记。此后审批曾短暂开放,但随后闸门又被关上,且一关就是3年,至今不再开放。 值得一提的是,年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荣获厦门市人民政府颁发的“创业先进单位”称号。 “一个家庭旅馆的所有证件想办齐,没半年拿不下。”陈珺介绍,业者得依次获得街道办、管委会、消防、环保、特种行业许可、卫生等部门的批文,才能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。 年执行商事登记改革之后,家庭旅馆可以直接到工商局申领营业执照,但之前手续不齐全,照样属于无证经营。 协会统计显示,有80多家家庭旅馆处于“证照不齐”的状态,其中不少是在短暂开放期间办了一部分证件的。 但业者们仍抱着侥幸心理,“政府只是说‘暂停’,万一哪天又可以办了呢?”加之装修、房租等的投入,他们选择继续经营。“我想办证啊” 麦可对于自己被拘并不觉得冤,但是委屈。“我确实是在无证经营。但不是我不想办证,我想办啊,什么资料都准备好了。谁知道会一‘暂停’就是3年?”
荒废老屋,外墙剥落,藤蔓遮窗
“大家都希望可以被纳入正规管理。”许一心说,不少业者都申领了临时税务登记证,每月依法纳税。当然,这并不能改变“无证经营”的现实。 “鼓浪屿现在抛弃的,放到别的地方都是宝贝。”董启农介绍,旅馆女老板张戈在年曾因无证经营被拘5天,年10月离开鼓浪屿后,她和恋人杨戈到长泰县开了一家民宿,当年被福建(漳州)美丽乡村博览会选为观摩点。 厦门城市职业学院旅游系主任助理黄邦恩曾带队到鼓浪屿,对家庭旅馆进行专题调研。 他个人对家庭旅馆的正面意义十分肯定,不认可“一暂停三年”的做法。 “在发展过程中发现问题,可以暂停一段时间,但是要给出方向、规范、要求,让业者有法可依,暂停期过了让业者有个通道去申办。”黄邦恩说,在家庭旅馆管理方面,对岸台湾就有很多先进经验可以参考。 黄邦恩呼吁政府增强对这个产业的重视。“厦门有家家庭旅馆,0个房间,从业人员超过人,年产值超过6亿元,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。”他认为,厦门有地方立法权,有条件管好家庭旅馆。
七年之痒一腿粗一腿细的病人鼓浪屿不是从来都是人山人海的,琴岛也不是从来都是充满商业味的。近几年来,鼓浪屿一直在“景区”和“社区”之间的定位摇摆。 前文所述鼓浪屿家庭旅馆的遭遇,正是摇摆中的一个缩影。“鼓浪屿就像人得了病,一腿粗,一腿细。”岛上的老居民、规划专家廖宁如此比喻道。他认为,社区和景区是鼓浪屿的两个天然属性,发展很不协调,造成今天的困局。
廖宁
他指的是,3年鼓浪屿设管委会,开始景区、社区双系统运行,即开始左右互搏;8年大力开发旅游,7年来,“旅游景区”不断壮大,甚至达到一个极限,而“人文社区”则不断萎缩。什么时候开始“人山人海”的 3年前的鼓浪屿,设有鼓浪屿区政府。这年10月,鼓浪屿做出改革,撤区,新设景区管委会和鼓浪屿街道办事处。显然,鼓浪屿开始大步迈向旅游市场。 时年,厦门市领导在挂牌仪式上,将管委会的设立称为“推进旅游产业化进程的阶段性成果”,意图打响厦门旅游品牌,从而带动第三产业的跨越式发展。 但是,此后多年,鼓浪屿的旅游市场远说不上繁荣。比如,夜间缺人气,萧条冷清。 6年,管委会推出“老别墅认养”新政,鼓励民间出资维护老房子。由于产权复杂,多年来,也只有亦足山庄、海天堂构、林氏府、黄荣远堂等少数成功案例。政府还一度推行轮渡夜间分时段减免的优惠办法,整年的夜间某个时段半价,只要4元/票,全年每晚10时后还不要钱。 这一政策,一直推行到人满为患的年,才宣告结束。 比较一下,不难发现,鼓浪屿真正大踏步走向旅游,是8年。 这一年,政府决定发展家庭旅馆业。“当时领导甚至直接布置了发展指标。”一位老岛民说。家庭旅馆在旅游产值中占比并不大,但却是吸引和延长游客停留时间的一大方式;同时,在改造老建筑方面,淘金者完成了许多政府难以完成的事情:包括房屋修复、产权梳理等。 此后,鼓浪屿家庭旅馆涌现。8年,岛上只有12家家庭旅馆。到年被暂停审批时,已有多家。而最新统计显示,目前岛上的家庭旅馆超家,床位超张。 这7年,鼓浪屿的旅游商业也蓬勃发展。尤其是年动车开通,来厦游客越来越多。也就是这一年开始,每逢长假鼓浪屿就被“挤爆”的新闻,屡屡见诸报端。年国庆黄金周期间,鼓浪屿连续4天单日游客人数突破10万人,而当时的极限容量不过3万多人次。人文一步一步退让给了商业失控的人潮,让支持“鼓浪屿限客”的人越来越多,其中一部分支持者,是岛上的居民。 没错,观光客来去匆匆,他们几乎忽略了鼓浪屿的另外一个身份:她是一个居民社区。更重要的是,同样是在8年,政府对鼓浪屿的发展,还做出了另一个决策:申遗。
如果在非节假日上岛,能看到岛上安逸的生活(资料图)
“人文社区”是申遗的一个关键词,但是岛上的社区环境和生活条件,却在持续变差。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,出于旅游区的定位,厦门出台两大政策:一是外迁鼓浪屿岛的工厂,年起至0年,厦门斥资5亿元,将岛上造船车间、灯泡厂、玻璃厂等陆续搬迁;此外是按“只准出、不准进”原则严控岛居人口数量。 随着居民锐减,加上撤区后行政人员外迁,年起,医院部分搬至海沧。至6年,医院的总部也告别鼓浪屿。 接下去是学校迁离。8年,岛上的厦门二中高中部外迁,带走名学生。9年起,厦门演艺职业学院、中央音乐学院鼓浪屿钢琴学校的鼓浪屿校区、厦门工艺美院教学主体等,陆续外迁。 随着学校、医院等配套设施不断迁出,岛上居民的生活变得不便。 人口结构也出现根本性改变。统计显示,在年和年,岛上华人分别是人和4万人。年的普查发现:户籍居民人,空挂户达人,外来人口人。 “弹钢琴的搬出去,搬钢琴的住进来。”一位老鼓浪屿居民认为,这也造成了人口素质降低。 一位规划学者说,医院、学校等,其实是对住户的“柔性驱赶”,众多相对精英的阶层和年轻人选择出走,同时大量做旅游生意的人口流入。“不能否认,新鼓浪屿人为这座岛屿的建设做出了非常多贡献,但商业和一些人的做法,客观上冲击了鼓浪屿的人文环境。” 老居民认为,发展旅游的冲动太强烈了。申遗,曾一度让鼓浪屿人看到希望。然而,恰好因为定位申遗,一些工程反而被暂停审批。这就造成,岛上电线无法改造,夏天停电问题至今未解决。“年申遗?不大可能了” 8年,鼓浪屿正式启动申遗工作。之后,即传出鼓浪屿申遗时间表有变,原定年申报世遗,现被大幅推后,最快将于年申报。 出于对文化遗产保护的需要,年4月起,景区部分新设立企业审批被暂停至年底。其间,曾短暂开放几个月。之后很快关闸,搁置至今。为控制岛上的商业氛围,还出台了更严厉的政策,诸如《户外广告专项规划》、《商业网点规划》等,尽管未能全部实施,但仍产生了巨大影响。
这些做法显示,尽管旅游市场的需求仍在增加,但因为申遗的要求,政府无法放开手脚,全心全意拥抱观光业。 同样摇摆的是,到底多少人上岛才是合理的? 年,厦门市城市规划设计院估算认为,理想日容量为1.3万人次,年容量万人次;合理日容量2.3万人次,年容量万人次;极限日容量3.9万人次,年容量1万人次。今年9月,官方重新测算了承载量:日最大承载量核定为6.5万人次,年最大承载量核定提高到2万人次。 一些观察者认为,这是对旅游业需求的开闸放水。有人失望地认为“被利益群体绑架了”,其他人则认为“政府终于正视了现实”。 “申遗?不可能了。”一位曾参与鼓浪屿申遗工作的规划师透露,基本确定年鼓浪屿无缘申遗,甚至听到传言说“相关领导表态缓一缓”。 9月底,厦门市委办公厅、厦门市政府办公厅下发了《关于印发鼓浪屿整治提升-年工作方案的通知》。鼓浪屿定位为“文化社区+文化景区”,将“突出文化与艺术的内涵、特性和人文社区的特色,使社会保障及旅游发展与文化传承有机结合、互相促进的世界级文创名岛”。 这是一个全面的好想法,但未必是一个好做法。 “政府还是希望两条腿走路。”身兼“鼓浪屿申遗项目总设计师”的廖宁评价道,这并不容易,需要熬汤一样的细功夫。
鼓浪屿美瑞/绘制
鼓浪屿的时光●得名历史:因为岛西南有巨石,海潮扑打岩洞,声如擂鼓,得名“鼓浪石”;明代泉州同知丁一中在日光岩题“鼓浪洞天”,鼓浪屿正式得名。明末郑成功曾屯兵于此。 ●开始繁荣:康熙年间,厦门设海关,鼓浪屿繁荣。年,英军占鼓浪屿5年。13个国家在岛上设立领事馆。年被日本独占。20世纪初,教堂较多,形成琴岛文化。 ●设立景区:鼓浪屿天然就有景区的属性。上世纪50年代,日光岩等景点就开始吸引游客。“文革”结束后,相关景区制度恢复运行。3年,新设立景区管委会。 ●控制人口:4年,鼓浪屿景区总体规划出台,要求将岛上人口裁至1.2万至1.5万人;6年,推出“老别墅认养”政策,鼓励企业和个人认养老房。 ●两个方向:3年开始景区、社区双系统运行。8年,鼓浪屿启动世界文化遗产工作;同时鼓励家庭旅馆业发展。年,尽管旅游业发展迅猛,为申遗需要,部分企业审批登记被暂停。 ●继续摇摆:为申遗需要,要求从年起控制游客总量;年规定明确“少于10间房不能叫家庭旅馆”,家庭旅馆床位数为4个。今年10月,鼓浪屿轮渡航线变更,实质性提价限客。 ●容量扩大:年提出合理日容量2.3万人次,极限为3.9万人次;合理年容量万人次,极限为1万人次;今年重新测算,日最佳承载量为3万人次,最大为6.5万人次;年最佳承载量为0万人次,最大为2万人次。容量变化的背后,是定位的微妙变化。前途之思还能吸引多少回头客 一周之后,游客要登上鼓浪屿岛的方式,将发生很大变化。从10月20日开始,市民和游客将被区分开来,市民走市民通道,票价不变;而游客则需要从东渡邮轮码头、海沧嵩屿码头乘船,票价也提高到30元~50元不等。
音乐生活是鼓浪屿的一大人文特质(资料图)
方案受到诸多质疑。这一方案显示,已经胎动多年的“提价限客”,有了实质性进展。“抛开争议,这次调整至少表明政府打造人文社区的诚意。”厦门城市职业学院旅游系主任助理黄邦恩告诉海都记者,这对岛上的居民是好事,但能否实现景区和社区协调发展,还需观察。 做景区,还是做社区?搞旅游,还是申遗?这个问题,最终决定未来我们看到怎样的鼓浪屿。明年的黄金周,你还会上鼓浪屿吗?到底是谁的鼓浪屿? 鼓浪屿提价限客的争议,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就是,鼓浪屿到底是谁的?是居民的?游客的?还是做旅游生意者的? 在这个黄金周,海都记者在鼓浪屿做了随机采访。 来自上海的旅客单女士,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上鼓浪屿的感觉。那时候游客不多,整个小岛非常干净整洁。当时的商业味也不浓,少数几个店铺也大多是本地人开的,“我是上午上岛的。我看到很多店铺正在用水冲自己门前的沟渠,水清渠净,让人看着十分舒服。” 单女士故地重游。虽然此时的鼓浪屿已大不一样,但她并不反感。
“鼓浪屿这么好,不开发利用是不可能的。但应该减少对岛屿的伤害”。单女士说,政府部门应做好相关管理和服务,把旅游对景区的破坏降到最低,全国景区都该这样。 采访的十多位游客中,大多认为“鼓浪屿应该是大家的”,因为“中国只有一个鼓浪屿”。 只有一位来自江西的游客佟女士,提出了新的看法:鼓浪屿应该是当地人的鼓浪屿,游客来了又走,但是当地人得一直生活下去。 眷念鼓浪屿的,除了各地的追梦文青,主要还有两类人:念旧的老人,兴致勃勃的淘金客。 许刊智阿婆92岁了,和一位诏安保姆阿珠住在岛上公平路的老房里。许阿婆此前搬到厦门岛住了一段时间,但还是选择搬回鼓浪屿。“岛上没有工业,没有汽车,空气好。”阿珠说。 公平路在半山腰,街道狭小,平时很少游客。阿珠认为,游客给她的感觉就是“太挤了”,“商贩给岛上人的价格会便宜点,比如油条,卖游客2块,我去买就是1块。” “没钱不要在岛上住,但是想赚钱的,可以到岛上来。”阿珠说,“同样一种糖,厦门十块3串,岛上10块一串。你说好不好赚?” “为什么台风天的鼓浪屿最美?” 这个黄金周,鼓浪屿每天产生70吨左右的垃圾。由于自身不具备处理垃圾的能力,这些垃圾都得装船外运。运载垃圾的环卫船平时每天跑3趟就够了,但国庆期间要跑六七趟。 从8年以来,尤其是年后,海量的游客,正在让鼓浪屿变糟。
张小姐是一位自认为“死性不改”的老岛民,她觉得鼓浪屿的生活品质一直在下降。“比如时间,我们鼓浪屿人一直都是很守时的,以前赶时间,小跑5分钟就可以到轮渡,现在在人群里挤25分钟才能挤到。比如用电,夏天用电总跳闸,今年夏天有时一晚要跳两次闸。” 张小姐认为,过量的游客,造成岛上的环境破坏。她说,有一次跟朋友聚会后半夜回岛,走过龙头路旁的烧烤小巷,被路两边的油污和垃圾激怒了。“油污厚厚的一层,鞋子都会被粘住”。 她的手机里还留了一张照片。是有一年刮台风,一棵挺老的凤凰花树被刮倒了。“折断的根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,那是被油污浸润的黑色。”她认为,这棵老树是被油污生生泡死的。 小吃遍地都是,老鼠也多起来。老房子老鼠多一点也不奇怪,但是鼓浪屿的老鼠已经不仅仅是多,而是猖獗了。“家里的食物只能放在冰箱或者其他密封的柜子,一旦暴露,那是肯定隔不了夜的。”张小姐说,鼓浪屿上猫并不少,但是好像不怎么管用。最后只好用粘鼠板,几乎每天都有收获。“放了一晚上,第二天一看,一大一小两只老鼠就粘在上面。” 张小姐记得,小时候,学校会统一组织大家打海水冲沟渠。海水是咸的,一冲,蚊子就不能产卵,夏天可以清净很多。 有朋友来鼓浪屿看她,问她:你为什么还没走?张小姐头一扬,“我为什么要走?” “你知道为什么台风天的鼓浪屿最美?”张小姐问。 “轮渡停了,小巷空了,鼓浪屿还是那个老鼓浪屿,好像回到小时候。”张小姐答。 提价限客能解决问题吗? 未来两年,鼓浪屿的定位是人文社区与人文景区并重。重振社区之路,好走吗? “旅游业的发展,不可避免地挤占其他社区配套产业的空间。”黄邦恩分析,“拿房租来看,小小的临街店面房租动不动几万、十几万的月租,这么高的房租,谁受得了?” “当社区变成景区,旅游业挤占社区资源,原来的社区变得难以为继,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鼓浪屿。”黄邦恩说,像水城威尼斯,也存在游客过多、本地人口迁出的问题。 “同时打造人文社区和人文景区,这是理想状态。”黄邦恩说,这意味着政府得让原来的社区配套重新回到岛上。 鼓浪屿街道办已为此做了不少努力,建设了一系列的便民设施,其中包括一个电器维修部。但是,教育和医疗这两大关键资源的缺失,被居民认为是致命的。 谢先生一家在鼓浪屿生活了四代,儿子结婚时搬了出去,但生完孩子又在鼓浪屿上买房搬回来了。“目的只有一个,希望让孩子将来在音乐小学读书。”谢先生说,“但是,听说小学也要搬出鼓浪屿了。”谢先生说,如果这样,他儿子还会搬出鼓浪屿。 对于即将实行的提价限客,很多居民认为,合理分流将方便居民,同时可以限制过量游客,客观上还能带来高素质游客。 “到厦门,几百几千的机票都花了,谁还会在乎几十块的提价?”一位游客说。 还有一些人认为,提价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,付得起高价门票的游客也不见得就是高素质游客。 对游客来说,鼓浪屿如今最大的问题是,如此差的旅游体验,如何赢得游客口碑,如何吸引更多回头客?如果鼓浪屿仍然一边被游客过度消费,一边难以保护起人文特色,也许其被游客抛弃,也只是时间问题。(海都记者陈晓东许茵茵海都编辑杨炯刘琼宇视觉:叶炎平肖美瑞感谢蓝添艺崔林屹雷晶晶供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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